幕四十八 他的国

是觉得有些害怕。东风谷早苗害怕着，既害怕这些记忆不断地痛苦折磨，也害怕着这些东西不知道会不会随着春天的到来，白雪的融化而冰消雪融。她不想要忘记，也不堪它们回放在脑海。

    她几乎要在森林之间奔跑起来，但是还没让步子加快，她就被人拉住了手。

    那只手带着暖暖的体温，柔和的力道，都让她一度觉得，认定，那就是那个人的那只手，她也因此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在那片败土之上播撒下了种子一般。但是她被拉住身形，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带着金色短发的那个少女。拉住她的不是他，东风谷早苗心中抑制不住地失落起来。

    “……爱丽丝……姐。”

    她咬了咬牙，才将自己声音之中的颤抖压了下去。

    “嗯，是我，东风谷。”

    爱丽丝没有直呼她的名字，她放开了拉住的东风谷早苗的手，然后站定了身形。东风谷早苗看到了爱丽丝的脸上略微带着的几分愧疚，也看到了在她之后追了过来的，实际上她最想要见的那个人。

    他站定在了两人三米开外，与爱丽丝一样，他的脸上也有着歉意。东风谷早苗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滚动了一下，她突然察觉到了两个人的脸上的表情如今何其的相似，都是这样带着歉意，带着对东风谷早苗亏欠的内疚。两个人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站在同一个立场，作为同一个人一样对东风谷早苗抱有歉意。

    这比什么都使得东风谷早苗对此感到动摇。

    这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如此地接近了。雨桐十爱就是王子殿下，爱丽丝姐就是白雪公主。他们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国家，他们幸福地相拥，他们绽放一样的笑容，他们一起看到了站在国境线之外的东风谷早苗——然后他们一起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这份神情是如此地相似，因为这是他们两个的国家。

    圈定好了就不可能会有东风谷早苗的容身之地的国家。

    东风谷早苗笑了，笑的有些干脆，也笑的有些颓然。

    “怎么，想要和我些什么吗？”

    爱丽丝的眼睛看着东风谷早苗。爱丽丝同样是与东风谷早苗一样爱着同一个人的人，她也知道爱情的无望是如何的重压，那份压力就算是现在有所认识的爱丽丝依然无法承受，所以她才会在少年半跪在自己身前的时候那么慌张着去回应他。

    她不敢自己真的能够理解东风谷早苗，但是雨桐十爱选择的是她，那么她就想要为了雨桐十爱的这份选择而站在东风谷早苗的面前，至少她必须要对得起自己所爱的人所做出的选择。这不仅仅是作为雨桐十爱的爱丽丝，也是作为同样是曾经承受痛苦的爱情的败者。

    “……我不会什么先来后到，也不会什么不守规矩。东风谷，对不起，我之前没有骗过你，我当时的确没有和十爱交往，我也只是期待着他的告白。但是我的确一直一直都等待着十爱，这份感情我不认为输给任何人，不管是你还是八云紫，我都觉得比谁都要炽烈。”

    “你就想要这个吗？”

    东风谷早苗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太过分了。这两个人的国家如今却在向自己忏悔，尴尬地对她道歉自己的国度没有能够将东风谷早苗容纳，真是很抱歉。这种感觉让东风谷早苗的胃里感到一阵阵的灼烧，她强撑着微笑，忍住泪水。

    “那完了吧，我回去了。”

    看到她要离开，雨桐十爱轻声开口。

    “早……”

    “十爱不要话！”

    爱丽丝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她的眼睛里带着决然的意志。

    “让我和东风谷。我必须要和她清楚。”

    雨桐十爱呐呐无言，只能够继续让爱丽丝和东风谷早苗对峙。东风谷早苗似乎感觉很冷，双手再一次将自己的手臂抱紧。

    “爱丽丝姐，还想要什么？”

    东风谷早苗抿着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对着爱丽丝发起脾气，明明爱丽丝在之前还一直都是她的目标兼对手，现在却因为她战胜了自己，于是自己就像是一个败者一样地对着胜利者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怨恨着。

    但是心中那一股被对方勾动起来的不甘心却如此令人心生厌恶。东风谷早苗自己的理性在提醒着她这样是不对的，但是面对心海的波澜，她的反抗如此的微弱不堪。

    “我只是想要坦诚地告诉东风谷我的心意，我对十爱的心意。对不起，一直都瞒着他也瞒着你，明明应该公开地竞争的。因此无论如何都想要对东风谷道歉，对不起，但是我不会因此放弃十爱，他已经是我的了。”

    爱丽丝缓缓呼出一口气。这道气流也如同东风谷早苗所见，一弥散在空气之中，随着风儿失落在世界上。但是这之后的言语，却会印刻在在场的三人以及跟过来的七名人偶的记忆之中。

    “我对你充满愧疚，东风谷早苗。但是我不会退让我已经占据的东西，他是我的，永远都是，从身体到灵魂。我也是他的，从过去到未来。我愧对你，但是我不能够做任何的补偿。”

    东风谷早苗低下了眉头，翠绿色的刘海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她摇了摇头。

    “实际上我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很憧憬爱丽丝姐。”

    她的心里的浪潮不断地激扬起了漩涡，但是她却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却平静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甚至可以像是完全是毫无波动的古井。

    东风谷早苗略微抬起了头，看着这两个人。他们站在他们的国度，这个国度温暖如春，白雪消融，不久之后的将来，就能够迎来樱花纷飞的春日，就能够沐浴在春风之中，就能够相拥着，唱着歌，奔跑在原野上。这他们如今却站在边境线上，对着东风谷早苗怀着愧疚，看着依然矗立在寒冬之中的自己。

    东风谷早苗无法进入他们的国度，东风谷早苗只能够独行在严冬。她看向了雨桐十爱，这个人也是如此，他虽然对待自己的感情并不是自己所渴望的那样，但是他也深深地爱着自己，只不过是另一种爱。

    她很想要就这样站在寒冬之中，很想要就这样让这两个人距离自己那么近，三个人站在国境线前，似乎一伸手就能互相触摸到一样。这样的话，好像一切都不用做出决定，好像时间就会停留在这里，哪怕是三个人，而不是东风谷早苗与雨桐十爱两个人，她也能够至少得到几分慰藉。

    但是这样的话，或许春天就真的永远都不会到达了。

    东风谷早苗知道的，他们两个人不可能会抛下自己。他们是如此相似，一样的愧疚，一样的神色，一样的蹙眉，就连现在这份残忍的怜悯都如此相似。他们会站在这里，一直等着自己。

    东风谷早苗最后一口带着体温的暖气消散在了空气中，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笑。

    “我一直都对爱丽丝姐抱有着憧憬与恐惧。爱丽丝姐太美丽，太优秀，一直在十爱身边，我总是觉得，我会不会就这样被他所忽视了。因此，当我知道我依然被十爱所注视着，我才会鼓起勇气，想要成为像是爱丽丝姐那样优秀的人。或许能够学到爱丽丝姐那份优雅从容的话，我也能够待在十爱的身边，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我并没有那么优秀。”

    爱丽丝略微转移开了目光，东风谷早苗的眼睛之中带着令她看不懂的东西，她隐约能够感受到那份情感的轮廓，但是却无法思索出那是什么情感。她也是一个容易向往他人的人，向往自己的母亲，向往帕秋莉，也向往过东风谷早苗能够勇敢直率到自己措手不及的地步。

    “我也想过哦，东风谷，我也曾经羡慕过你的勇气与坚持。”

    “是吗。原来我也能够有使得爱丽丝姐羡慕的地方啊……”

    东风谷早苗轻轻地嘻嘻笑着，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但是却很坚持。

    “不过呢，这些事情暂且不，爱丽丝姐。”

    东风谷早苗伸出手，握住了爱丽丝的手。爱丽丝显然没有想到东风谷早苗会突然这样做，她惊讶之下看向东风谷早苗，正好与东风谷早苗的目光对接上了。她惊讶地看着这个清丽灵气的少女那干净到有些让人感到悲哀的眼睛。

    她将深沉而无望的爱意承接在其中，看向了爱丽丝。

    “请笑起来，爱丽丝姐。请摆出胜利者应该有的姿势，请您将我所憧憬的那一面展示出来，请您……幸福。”

    东风谷早苗的手略微有些用力，但是一都不颤抖，她的笑容像是一朵凛然绽放在寒冬之中的花，带着冰雪之下无力而又不甘的色彩。

    “我是失败者了，爱丽丝姐。所以请至少依然保持我所憧憬的样子，让我看到，我至少是被这样优秀的，世界上最优秀最美丽的爱丽丝姐所击败的，不然我又怎么样才能够抚平我的心里这份郁结，是吧？”

    于是东风谷早苗就这样站在国境线之前，对着这两个人，走吧，往着你们的春日前行吧。请让我看到你们那一片春天。

    东风谷早苗是如此认为的，她是如此希冀着的，如果自己一个人不再向往这个国度，如果自己一个人重新回到这片风雪之中，那么在凛冽寒冬之中的人就只会有自己一个了。

    他们将会幸福。

    东风谷早苗的视线越过了爱丽丝，看向了沉默不语看着她的雨桐十爱。雨桐十爱没有话，一直都是爱丽丝在，显然是爱丽丝本着【已经被他选择了，那么至少为他的选择负责】的心态希望雨桐十爱将一切交给她处理。不过东风谷早苗依然想对雨桐十爱出她的爱意。

    就像是爱丽丝一样。

    “要幸福哦，十爱。”

    雨桐十爱脸上带着复杂的愧疚。

    “对不起，早苗。”

    “事到如今又何必这些呢，再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不是我而已。”

    东风谷早苗轻轻地放开了爱丽丝的手，放开了这个即将前往暖春的少女。她后退了两步，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空气进入了她的肺部，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温随后便温暖了肺部的空气，就像是雨桐十爱曾经也温暖过她一样。

    随后她缓缓地吐出肺部的空气，半睁着眼睛看着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化作水雾，弥散在冷风中。

    “嗯，只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不是我而已。”

    她的声音略微带着几分沙哑，随后她摇摇头。

    “打算办婚礼吗？”

    她强打着精神，露出了微笑看着爱丽丝。爱丽丝抿了抿嘴，头，随后轻轻地绽放开了和煦的笑容。

    “是的。就在明年三月。”

    “明年三月啊……”

    东风谷早苗看着爱丽丝的脸上的那美丽笑容。是的，她所想要看的就是这样的笑容，充满了如同三月所带来的樱花一般的暖意，带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如同整个世界的幸福在此刻都充实在这个少女身边一样的。

    他们是幸福的。

    只要这样想的话，似乎自己心中的不甘也会被抚平下去一样。只要这样看着他们的笑容的话，就像是一切都可以被自己原谅一样。只要东风谷早苗就这样放弃的话。

    三个人继续不幸，不如两个人努力地去幸福。

    东风谷早苗知道自己是爱着雨桐十爱的，她也正如爱丽丝所，她们两个都自认为自己的感情不输给对方。所以，如果雨桐十爱是这样认为的话，那就这样好了。东风谷早苗也愿意看着他们最幸福的一面，愿意用这样的方式为他争取幸福。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爱丽丝姐。祝福你。那么，我今天就不打扰了，婚礼那天我会去的，请一定要让我好好地看看，你们展露出的不辜负我的幸福。”

    东风谷早苗咪咪笑着，眼角的眼泪还是渗出了些许。

    “那么，我告辞了，爱丽丝姐，十爱。”

    随后少女转身，没有丝毫的留恋，好像自己心中那冻僵了倒在雪地之中的自己不是自己，也好像她不知道自己就此远离了或许一生一遇的幸福。

    他的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ps：关爱胃部，更关心你。

    为你献上充满爱意的斯达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