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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一章 余辉散尽 古旧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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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拉了西瓜的手臂,朝着那头奔行过去。

    祝彪心中明白宁毅的目的毕竟不是要取方百花性命,眼见对方退守,便叫住旁边持弩的密侦司成员往宁毅那边过去。下方的捕快们朝这边涌了上来,火光摇曳,方百花领着身边四人挡住前方过来如潮的攻势,转眼间,变成三人。有的捕快试图将火把往吊桥上扔,方百花竭力打落几支,但桥身这头终究还是燃起火来。

    那边,一直被拖着倒退的西瓜目光跟随着宁毅往下走的身影,过得许久,终于大喊一声:“心魔!宁毅!你就算再凶再厉害!我会找到你的!你给我等着——”

    这句话充满威胁的气息,远远的,宁毅在这边扬起了刀,冷澈的话语在夜色里传过去:“我等你!”

    双方的交流,至此终结了。

    江湖上的威胁撩话,稀松平常,没有人将这两句话当成一回事。宁毅走向坡下,祝彪等人赶了回来,宗非晓与铁天鹰、樊重也已经追赶过来。

    “宁毅,你竟敢杀了方七佛……”

    宁毅目光冷漠地抬起头:“那又如何?”

    “你可知他朝廷指定的钦犯,刑部曾有严令,要他活着上京……”

    “你要这人头?”宁毅将方七佛的人头抬起来,递给宗非晓,宗非晓沉声道:“我要办你……”旁边的铁天鹰却是伸手来拿,还没触到,宁毅又将那人头扔向了后方,祝彪的手里。

    “把这人头用石灰封起来!宗非晓!铁天鹰!樊重!押解方七佛上京是尔等的任务,你们擅自做主设局最终失败搞得一塌糊涂!要我来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宗非晓,你现在敢跟我这样说话!?”

    “跟你这样说话,我今天就算打死你——”

    宗非晓本就是一脸怒意,此时手指指过来,后方的捕快们顿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这边,密侦司的成员也都在一瞬间架起弩弓。宁毅目光冰冷地与三人对峙,气势上,却不落任何下风。

    “宗捕头。如果你确定惹毛我的后果是你受得了的,我奉陪。”

    这句话并不高亢,却一字一顿,令人心底发寒。往日里宁毅未必会在口头上说出这种肤浅的威胁来,但这个时候,也难说得清他的心情到底怎么样。如此对峙几秒,宁毅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手指朝下点了点。

    “好好的回去想清楚!你们是不是骄矜自大,计划失误?是不是在你们手上丢了方七佛?这个烂摊子,是不是我帮你们收起来的?方七佛的一句威胁,你们居然还真的犹豫了,朝廷的面子,要被你们丢到哪里去?想清楚了,人头我还给你们!还有,方七佛死了,那边匪首还在,方百花、司空南、林恶禅、王难陀这些摩尼教妖人,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说到后半段,语气已经越来越高亢,山坡那头的林恶禅等人估计也能听到,也不知他们是怎样的心情。

    但无论林恶禅、司空南是怎样的心情,又或是宗非晓、铁天鹰等人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吊桥一端,方百花身边的手下,终究是越来越少了。当最后一名同伴倒下,女人的身上,也已经是浑身染血,伤痕处处的状态,甚至连脸上,都已经被劈出一道可怖的刀痕来,但女子挥舞红枪,仍旧将攻势笼罩了前方,试图逼退冲向吊桥的捕快们。

    终于,一把勾索穿进她的肩胛之中,几名捕快同时发力,将她拉倒在地,方百花大叫了一声,长枪挥舞过来,刺向众人,也缠住那锁链,周围又有几名捕快冲上来,双方再度发力,有一团青色的东西扬起在空中。这一瞬间,她也不知道使出了多大的力,绞断了那锁链,挥开攻来的众人,身上也中了好几下,鲜血飞溅中,滚向后方,站起来时,将一面属于永乐朝的陈旧青旗套在了长枪上。

    鲜血已经要遮住眼帘,但她最后的往方七佛的无头尸身看了一眼——靠近的捕快已经将那尸体开始拖走了——随后转身冲出!

    这边的宁毅回过头,那边的林恶禅、司空南等人回过头时,看见那道身影从吊桥一侧跃出在了空中,沾血的青旗在空中展开了一瞬,随着人影坠落下去,空气中隐隐传来方百花最后的声音: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去恶锄强……为民永乐……”

    那是方腊起义时喊的口号,这声音与那青旗只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间,属于江南方腊起义的最后余晖,在这里散尽了。

    火焰烧断了吊桥,将那长长的、老旧的吊桥荡向山崖的那一边。幸存的十余人冲进远方的山林,林恶禅等人,还在从下方追过去……

    *******************

    武朝末年,由于土地兼并的加剧,朝廷苛捐杂税的增多,花石纲等暴政的施行,方腊率领的摩尼教起义,震动了半个江南。被镇压之后,摩尼教仍在民众底层生存发展,此后数年,陆续有摩尼教起义爆发,悉数都被镇压。

    此时由于武朝的内忧外患,重病用猛药的思想,处理造反后的善后事宜,大多采取大片大片的杀戮,及至武朝灭亡,先后因摩尼教案死于刀下之人,超过两百万之数。

    而由于此时农民起义的局限,固然有极其少数的起义领袖带着相对良善与美好的思想,但在暴动中获得权利之后的农民变得比先前的朝廷官府更为残暴、无人性的案例,比比皆是。

    被压迫者反抗压迫者,最终只是为了反过来取得压迫他人的权力。似乎唯有这一定理,在所有的乱局动荡中从一而终,未曾改变。

    无人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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